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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读者嘉宾叶嘉莹的童年读书故事

朗读者嘉宾叶嘉莹的童年读书故事

时间: 11-04  来源:网络

导语:叶嘉莹这位著作等身的教育大师将在《朗读者》中畅谈古典诗词文化对自己人生的影响,并为中华文化而吟诵。下面是好学生作文小编为大家整理的人物故事,欢迎阅读与借鉴,谢谢!

想真正培养出对中国的古典文学和古典文化有兴趣和有修养的下一代,实在应该从一个人的童幼年时代开始才好。 ——叶嘉莹

叶嘉莹先生出生于旧日北京的一个书香世家,她10岁前都在家读书,10岁后才去学校上学。在父母、伯父、姨母的引导下,叶嘉莹从小诵读经典,学习英文,把深院里的草木作为对象,吟诗作对。现在很多人很难学会的平仄声律,她在幼年就已熟知。由于父亲的缘故,她也早早就接触了英文,可以说,早年良好的教育为她开启了通往诗词人生的大门,也使她后来的学兼中西成为可能。

基于早年的经历,叶先生一直强调,要培养一个人的古典文化修养,必须从童幼年开始,并在92岁的耄耋之年,亲自编选了《给孩子的古诗词》。

生于书香门第

我们家是旗人,本姓叶赫那拉。我的祖先是几世入关的,我已经不清楚了。国民革命后,清朝被灭掉了,很多满人都改为汉姓,我家就取叶赫那拉的首字,改姓了叶。

我的父亲名廷元,早年毕业于北大英文系,后任职于国民政府航空署,翻译介绍了一些西方有关航空方面的重要书刊。曾经担任中航公司人事科长等职。

我的母亲有姊妹二人,都接受过良好的旧式教育,都从事教育工作,在外面做教师。听说当时有人给父亲提亲,介绍了母亲。

那时还是老式婚姻,结婚双方在婚前是不能见面的。父亲就假借到学校参观,去听我母亲讲课。后来外婆告诉我说,那天母亲回家很不高兴,说今天有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到课堂上来听课,竟然听了一个钟头。

宅门大院里的读书声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会背唐诗。有一次家里来了不少亲戚朋友,大人就让我给客人背诗。背的是什么诗我都不记得了,但大人们还记得,说是背了李白的《长干行》:“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大家都高兴地听着,后来背到“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的时候,大家就笑了,说:“你才几岁,就知道坐愁红颜老了?”

我那时当然不知道。小孩子是不了解诗意的,但根本没有关系,就像唱歌一样。不管懂不懂,背就是了。

这是符合小孩子这个阶段成长的生理规律的,因为小孩子的理解能力差,而记忆力是很强的。利用小孩子记忆力强的优势,多背诵一些经典,等他理解力发达了自然会懂得,将使他受益终生。

读书当从识字始

小时候,我跟父亲学习,当时叫认字号。我的父亲字写得很好,他用毛笔在一寸见方的黄表纸上把字写出来,如果有一个字可以读多音的破音字,父亲就用红色的朱笔按平上去入四声,分别在这个字的上下左右画上一个个小红圈。

当时我对这些深意虽然不大理解,但父亲教我认字号时那黄纸黑字朱圈的形象,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古人说“读书当从识字始”,父亲教我认字号时的严格教导,对我以后的学习,产生了很深远的影响。

在我开始学英语时,父亲又把这种破音字的多种读法,与英语做过一番比较。父亲告诉我中国字的多音读法,与英文动词可以加-ing或-ed作为动名词或形容词来使用的情况是一样的。只不过因为英文是拼音字,所以当一个字的词性有了变化时,就通过词尾的字母变化来表示,例如:learn这个词就是通过词尾的变化learning/learned来表示它不同的词性,而中国字是独体单音,所以当词性变化时就只能在读音方面有所变化。

因此如果把中国字的声音读错,就如同把英文字拼错一样,是一种不可原谅的错误。父亲的教训使我一生受益匪浅。

一边读古诗,一边学英文

父亲虽然严格教我识字,却并没有把我送到小学去读书。因为我的父母有一种想法,他们都以为儿童幼年时记忆力好,应该多读些有久远价值和意义的古典诗书,而不必浪费时间去小学里学一些什么“大狗叫小狗跳”之类浅薄无聊的语文。于是就为我和大弟嘉谋,请了一位家庭教师,这位教师就是我的姨母。所以说姨母就是我和弟弟的启蒙教师。

第一天开始上课,我家还举行了拜师仪式。而且不只是拜老师,还设了一个木头牌位,上面写着“至圣先师孔子之位”。我跟弟弟都给孔子的牌位磕了头,所以我常常说我是给孔子磕过头的。

目前看来,这些可能已被认为是一些封建的礼节,但我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这些礼节在我当时幼小的心灵中,确实产生了一种敬畏之感。人不能无所畏惧,什么都可以做,想怎样就怎样。孔子说: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这是中国的传统,人是应该有所畏惧的。

那时,我们每天下午跟姨母学习语文、数学和书法,上午是我和弟弟自修的时间。上午,我们做昨天的作业,昨天的《论语》读到哪儿了,要把它背下来;昨天留的数学题,都要做完;大字、小字各应写多少篇,也都要写完。午饭以后,姨母就来了,再上新课。每天就过这样的生活。

此外,父亲有时也教我们几个英文单词,学一些英文短歌,如“one two tie my shoes,three four close the door”之类。他认为只学中文是与时代不符的,为了帮助我们学英文,父亲还给我们买了一个学习英文的玩具,里面都是英文字母。谁先拼成一个英文词,谁就赢,我与弟弟就玩这样的拼词游戏。当时祖父已经去世,我应该是七岁左右。

幼年要读最有价值的古典诗书

我从很小还不大认字、不大懂事时就已经开始背诗了。到正式上课了,我认字渐渐多了起来,就开始背唐诗,唐诗不在正课中,正课是“四书”,只是我十分喜欢背诗。

在我家里不仅伯父、父亲喜欢读诗,伯母、母亲也都读诗。但是女人读诗不像男人那样大声诵读,而是低声吟哦。真正第一次拿着《唐诗三百首》当课本教我的是伯母。伯母受过良好的教育,她是按着《唐诗三百首》编选的顺序来教的,其实她也不教什么,就是让我背。

不论是伯母教唐诗,还是姨母教”四书“,都不详细讲,都是让我背诵。

“五四”以后的新式教育,主张小孩子不懂是不该背诵的。我的女儿在台湾,新式教学虽也要背诵,而背的却是什么”来来来,来上学。去去去,去游戏。见到老师问声早,见到同学问声好“。

背这些有什么用处呢?我小时候,虽然似懂非懂只是背诵,可是我觉得这种背诵的古典教学方式是有用处的。小孩子是记忆力强而理解力弱的时候,此时,即使他不能理解,只要先背下来,等到将来理解力提高以后,这些早年记忆的内容就会被调动起来,如同智慧库,为孩子一生提供不尽的资源。

我早年背诵《论语》并不理解,但在我以后的人生路程中,遭逢各种各样的事情的时候,会忽然理解了《论语》中的某些话,越发体悟小时候背书真是很有道理的。直到今日,《论语》也仍是我背诵得最熟的一本经书,这使我终生受益。

我确实因为读诵了《论语》而在性情方面有了很大的转变,我逐渐体悟到了儒家思想中的柔顺而坚韧的美德。因而改变了我以前的倔强急躁的脾气。这种体悟对我一生的处世为人造成了深远的影响。而且年龄愈大,对书中的人生哲理也就愈有更深入的体悟。

无师自通开始诗词创作

我在家念书念到差不多十岁应该上五年级时,父亲说应该到外边去念书了。当时我家附近有个教会学校叫笃志小学,五年级就开始教英语,因为父亲一直主张学英语,就让我们到笃志小学上学。

我在笃志小学只读了五年级一年,就以同等学力考上了初中。那时父亲工作的航空公司办事处设在上海,所以他常年不在家。但父亲要求我每两周都要用文言文给他写一封信,这使我的文言写作有了更多的练习。直到抗战爆发,父亲去了后方,才中断了书信联系。

我喜欢读诗、写诗主要都是受了伯父的影响和培养,在我学习写文言文的同时,伯父就经常鼓励我试写一些绝句小诗。因为我从小就已习惯于背书和吟诵,所以诗歌的声律可以说对我并未造成任何困难。

常言说”少女情怀总是诗“,我虽是一个生长在深宅大院中,生活经验极为贫乏的少女,但从我的知识初开的目光来看,春秋之代序、草木之荣枯,种种景象都可以带给我一种感发和触动,于是我家窗前的秋竹、阶下的紫菊、花梢的粉蝶、墙角的吟蛩,一一都被我写入了我幼稚的诗篇:

几度惊飞欲起难,晚风翻怯舞衣单。三秋一觉庄生梦,满地新霜月乍寒。(《秋蝶》)

不竞繁华日,秋深放最迟。群芳凋落尽,独有傲霜枝。(《咏菊》)

植本出蓬瀛,淤泥不染清。如来原是幻,何以度苍生。(《咏莲》)

纳兰性德的《饮水词》使我对词的创作产生了很大兴趣。虽然伯父和父亲很早就教我诵读唐诗,我早在考入初中以前,就学着试写一些短小的绝句,但是伯父和父亲却从来没有教过我读词和填词。我自己也曾经读过一些五代和两宋词人的作品,可是从来没有我自己也要写词的念头。

当我读了纳兰性德的《饮水词》,从开篇第一首我就立刻被这位词人的作品吸引住了。那天然的口吻和流利的声调,就引得我跃跃欲试,当然还有伯父的鼓励,更增加了我填词的一份兴趣。我早年所写的一些小令,确实是受到过《饮水词》的影响,而且这种影响一直延续到我进入大学的时代。

一个人在少年阶段,对自然的认识、对社会的认识刚刚开始形成,对一切知识充满了新鲜的感觉。等你年龄大了,一切都司空见惯了,看到四季的更替就没有什么新鲜感了。可是当你第一次注意到花开花落就有一种很新鲜的感觉,所以我小时候写的诗都是我家院子里的一些事物。

中国的传统都说,诗是见灵性的。从小孩子脱口而出的诗句,就大概可以看到他的性格,看到他一生的遭遇和命运。古人传说过很多这样的故事。

我觉得早年写的诗那真是真挚,就是自然的感发。我喜欢纳兰性德的词,他写的词很容易懂,我就开始写一些小令,因为会做诗的人写词也不难。后来我的生活中很多事情发生了,我也常常填词来抒发自己的情怀。我还填过一首《浣溪沙》:

屋脊模糊一角黄,晚晴天气爱斜阳,低飞紫燕入雕梁。

翠袖单寒人倚竹,碧天沉静月窥墙,此时心绪最茫茫。

这是我在没上大学前写的,当时写的诗都是很直感的,比较单纯。可是上了大学以后,受了有关诗词的教育以后,知道了诗词里的喻托,一些知识跑到头脑里,对诗词的境界有了反省,修辞方面虽有了进步,却再也写不出像小时候知识凭自己的直觉,那么单纯的小诗了。

(文章选自 叶嘉莹《红渠留梦》,三联书店,2013年5月第1版)

叶嘉莹

(1924年7月-),号迦陵。南开大学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所长,博士生导师,加拿大皇家学会院士,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名誉研究员,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

曾任台湾大学教授、美国哈佛大学、密歇根大学及哥伦比亚大学客座教授、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终身教授。

2016年3月21日,获得2015-2016年度“影响世界华人大奖”终身成就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