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

汽车缓缓开上石桥，我按捺不住兴奋摇下了车窗，内心充满了再次与她”相遇的欣喜。

这里是妈妈的老家，是一座山脚下浑然天成的小村庄。在我遥远的印象里，她钟灵毓秀，毋须修饰便足够清新可爱，一如我梦境最美好的样子。

此时她款款向我走来，令我的心怎能不怦怦直跳？

关于村庄的回忆，已经是三年前了，犹记得那时来到这里的惊喜心情。与我自小生活的大城市不同，这里的竹林郁郁葱葱，有青色屋瓦隐在婆娑的竹影间，屋前几股细细的溪流灵巧地穿梭，最后在原野上汇成一条窄窄的河流。那时天是多么的蓝，水是多么的清，与小河两厢凝望时，我以为看到了天！

哪怕村庄少人光顾，或许她在别人眼里不过普普通通，我也依旧为其神魂颠倒，我为我发现了她的美丽而自豪！

然而进了村庄，我因眼前景象呆愣住了：矮矮的屋檐已不在，高高的小楼洋房取而代之，仿欧式的白色浮雕外墙从上到下透着一股子俗味。

那时的清纯呢？我为这样的发现而苦恼。没关系，我还有可爱的小河，她一定秀气如当年！我安慰着自己。

下了车，走几步，便看到了一作文间隆隆作响的厂房，几台机器同时运转，声音大得像妖怪一样；灰色水泥地板铁铸的窗，看上去无情而冷漠。我皱起眉，转过头，一路飞奔，把那吃人的工厂远远抛在身后。

穿过竹林，迈过田埂，我来到记忆中的原野。

令人沮丧的是，我发现小河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河水污浊，混杂着泥沙；河岸边上搁浅着一堆白色塑料瓶和各色塑料袋，看上去颓败又堕落。

失落，失望，愤怒，各色负面情绪笼罩着我。我背过身，抬头望天，可天也不是蓝的，像蒙上了一层遮羞用的灰色面纱。我竟现在才注意到。

洗刷掉自欺欺人的滤镜，下面是骤然黯淡的皮囊。

难捱的几天后，车子再次开上了石桥。天上飘起了小雨，车窗上氤氲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透过窗玻璃，看见村庄与我渐行渐远，在模糊的景色中已有些难以分辨。我在心里默默地想：村庄现在的改变，是否是发展的必然？我能够原谅拔地而起的洋房，却不能原谅面目全非的小河。亲身的见闻警醒了我：人究竟要把自己推到何等的绝境才肯罢休？

如果无法还给小河蓝天最初的笑颜，哪怕大厦千幢，也不过海市蜃楼。